云垂野

溯洄 ——写给《阿尔达的薄暮》赠云垂野姑娘

其实前几天徽姑娘说要给我写一篇评论的时候,我就已经高兴得傻掉了。傻完之后心里面便潜藏着几分隐秘的喜悦与期待,就如同将要收到一份珍贵的礼物,你不知道礼物的方圆声色,但你知道你会喜爱它,珍视它。然而喜悦之中又生出几分恐慌来,我这篇小文是否配得上如此珍贵的礼物呢?
这大概也是我昨晚读评的时候一直在思索的事情吧。徽姑娘的评论写得美妙精致而又鞭辟入里,倒是显出我这篇文的诸多粗糙之处来。好在评论已经被我收下了,即使姑娘后悔也是不能了(笑)。
徽姑娘这篇文章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评论是,“这篇文与其说是有头有尾的短篇,不如说是夹杂着叙事的抒情散文。”简直是触目惊心的精准。其实我知道自己并不太有设计情节的才能,这篇同人能够如此顺利,大概是因为并没有怎么关注情节上的有趣,而是一意铺陈父子亲情,以及文学与艺术作品相对于人类而言的不朽命运吧。
而这不朽命运也是徽姑娘在评论里着意探讨的主题,姑娘已经讲得非常深刻了,我也不再过多置喙。不过文章里提出的文学艺术的永生使其创造者成为了另一种形式上的精灵,是我写文之时没有想到的,感谢姑娘的这一见解,让我那篇含义不深的小文也似乎变得更有深意了,简直有种坐享其成的优裕感呢(笑)。
对于小说里的其它细节,姑娘也基本都点出来了。比如瑟兰迪尔的未曾正面出现,一方面是为了克制与朦胧,另一方面,大概也是因为我还没有足够的笔力去驾驭这样华美庄矜的人物吧。我想到姑娘为了写评论,可能得再把《阿》完整地看上一遍,不禁有点儿心虚起来。不知道这篇文是否禁得住第二次审视呢?还好最终我还是收到了这份礼物。至于姑娘说评论的前置阅读还不够充分,倒真是过谦了,毕竟我文中引用用意也很表面与粗浅呢。
最后,还是得说,作为一个第一次发文连小透明都算不上的Lo主,能够遇到徽姑娘你,得以收到这么一篇错金镂彩的长评,实在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再次感谢姑娘!



徽_莫负:

    一个才接触中土世界20余日,《精灵宝钻》才看到人类苏醒,为了不见异思迁而至今不敢看《魔戒》电影的一无所知者居然来写读后感了,愿托老、PJ以及作者云垂姑娘原谅此人的鲁莽和浅薄无知。


    吸引我数次告诫自己之后还是打算胡言乱语几句的是故事里弥漫的抽离感,这种时光可暂停倒带或流淌缓慢的迷梦氛围上一次还是在电脑前看到瑟王长袍曳地,醇厚声线在广阔宫室里水纹一样荡涤开来,他说,世界命途注定浮沉而吾国永铭。


    朋友的朋友说瑟王像星辰一样沧桑,像星辰一样青春,光明不减沉练深邃的神资,黑暗不掩飞扬闪耀的眸光。她说的是渡鸦岭上告别王子蹙眉凝视的王,一半面颊在阴影里,脸上镌着死亡的血色。


    所以一直不太敢看现代AU,无论是十七年前莱戈拉斯连头发丝都自带柔光,还是现如今瑟兰督伊庄矜美盛摧枯拉朽,总觉得画形易画神难。我当然不敢也不能说《阿尔达的薄暮》还原了这对父子,但文章达成了一个现代题材人物不被衰老腐蚀的方法:文学与艺术是不受衰亡规律制约的,只要还有人类,人类还有眼睛与喉咙,还有笔尖还有心灵。奇异地,以电影导演身份存在的莱戈拉斯和以作家身份出现的瑟兰迪尔匹配上了精灵原型的漫长时间轴。


    关于逝去与永生,关于传承,关于血脉依存,关于一株春天里高大而修长的树,与这株树上生长出一片鲜亮翠绿的叶子。从一只手表开始,以一只手表终结,“一分不慢、一分不抢”。说《阿尔达的薄暮》是个有头有尾的短篇,还不如说更像一段间杂了叙述的抒情散文,对时间的浪漫思索。


    莱戈拉斯当然是故事的主角,他从父亲手里接过阿尔达的曾经,在阿拉贡的陪伴下走向未来。值得注意的是,阿尔达并非完全是他继承而来,从一开始,他就是使之具象化的那个人,文字是种模糊的摆渡工具,莱戈拉斯用笔和线条清晰构建了幽暗密林的花纹廊柱晨曦薄暮,也用这种方式影响着未来故事的走向。对于接触阿尔达盛大曲调的人来说,Thranduil Mirkwood 与Legoles Mirkwood一直并肩,从初始到最终,从封面到银幕,多少年以后,但凡有人提起这个故事,我的名字总会与你相拥。于是在喊出最后一声CUT的时候,小叶子已经交上了答卷,做Ada的也还会笑着说,“如果不一样,我会修正自己的想象的。”


 


    正如我们所知道的死亡终将来到,伊露维塔赐予次生儿女神灵也嫉羡的丰厚礼物带走了虔诚的植物学家,为了写这些碎语闲言而重读的现在,我总觉得这个现代故事里的瑟兰迪尔依然是遗世独立的精灵,完成了吟唱与存留宏大旧章的任务就隐匿身形,在曼督斯的殿堂里深情凝视着代代更迭的人类和他挚爱的孩子。不得不说,《阿尔达的薄暮》整10章里我最喜欢第八章的关于死亡和第九章下半段无论人类与否父母注定的惨败,初刷《五军之战》的时候,电影院里看到瑟王憔悴的眼神与颓然,心痛得无以复加,几乎在心里尖叫着莱戈拉斯你回头看一眼你父亲啊,而等我真正读到《精灵宝钻》的时候,觉察用人类短暂时间轴去丈量精灵的生命妄图揣测他们的分离与失去是多可笑:


   “关于必死命运,要强调的是它影响着艺术与创造渴望,这种渴望看似没有生理上的功能,并且与朴实平常的生理满足无关,但在我们的世界里,生理满足经常与创造渴望起冲突。这种渴望会立即和一种对真实基本世界的热爱结为一体,并因此充分意识到必死命运的存在,却又因此心生不满。这种渴望有各种机会沦为‘堕落’。它可能变成占有欲,固守所造之物为占为己有,次创造者想要成为他私造之物的主宰或上帝。他会反抗‘造物主’的律法——尤其是反抗必死的命运”。


    按托尔金此种说法,诗句、艺术等等人类所认为不朽的一切,都是反抗必死的工具,一旦产生“占有”欲就等同于堕落。精灵漫长的永生,是伊露维塔借以维护一亚的工具,死而复返,如此反复,他们凝视歌吟而本能地不向往占有,正如瑟王对索林说一百年不过弹指一瞬,我有耐心,可以等,那么与叶子必然的离别,是漫长生命必然分歧的某一项,他创造了这片叶子,但不意味着可以占有他,何况五十年于瑟王,真不过多威宁一杯酒的时间,我猜想五军里的伤感欲碎,不过意识到注定一夕交汇亘古分离吧。


    某日看到微博上这样一条,“伊露维塔创造的绵延之中的一切都是既定,唯有爱能够跳脱原本的曲谱,如同死亡一样。爱如死之坚强,是对抗虚无的唯有途径”。《阿尔达的薄暮》里我们也知道死亡注定来袭,云垂姑娘用以做喻体的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也是先从惨烈的摩托车事故造成的死亡倒回,费艾诺等诺多诸子走到不毛之地阿拉曼的时候,曼督斯以预言的形式塑造好了一切……


    而植物学家墓碑上那首但丁《神曲》的节选,实来自《地狱》章节。


    路长而歧,那曾有的并肩之人,来时是父亲是生命之源,去时是伴侣是坚毅同盟。


   “若是幽暗密林重回生机,我便给它改名为绿叶森林”
   “您的祝福将长存于我的心中。”


    故事里精灵父子如是说。


    我们看到故事里的父亲并没有正面出现过,或存于回忆或相隔在电话线那端,或是浸满温柔的图谱,或是父子独处时总会吟诵的诗句,也是因为后退一步,回首恍然,更具文学意义上的美感吧?


     结局早已注定,往后的一切皆是溯洄。




    啰嗦完为何要以此之名写这个读后感,终于要来花痴一下文章血肉本身。


    第一样要说的植物学家这个设定。《史矛革荒漠》的设定集瑟王层叠繁复的长袍,角落里设计精巧的水洒和修枝剪,琴凳上的筝或伽倻琴,摊开的手绘兰花图谱,和跨越性别只能冠以为美的面容一起是拉我掉入中土世界的罪魁,对欧美一向两眼一黑的我在此处看到了深蕴的东方审美,于是此后即使瑟王千军万马中所向披靡,我也坚信他做春天王子时不亚于叶子的纯净安然。《阿尔达的薄暮》故事里的瑟兰迪尔要比影片中更外向醇厚一点,觉得是云垂姑娘对瑟王的慷慨赠予,以至于我虽然喜欢瑟兰督伊这个译名的冷艳节制美,但在说到这个故事里也愿意用瑟兰迪尔,总觉得欢快一些。也是这个身份设定,让我觉得看到他的突然离去没有太大的悲伤,与花叶长眠,当肉身朽于腐土,那上面还能开出花长出鲜亮的绿叶。


    第二样要说小叶子的挺拔和阿拉贡的陪伴。因我一直没接触过魔戒,对莱戈拉斯所有的印象都来自霍比特人三部曲,不晓后来的护戒队成员是怎样风姿卓绝,所以上头两千余字都在花痴瑟王,但这只是我的孤陋,云垂姑娘故事里的叶子柔韧坚强,第八章巨大悲痛袭来时,他依然清楚地了解到把故事奉到逝者碑前才是真正的抚慰,而非泪水和软弱,在那之前,在他还是个少年人时,他用自己的画笔为阿尔达的史诗增光添彩,而之后,那只计时器的位置,也是他一手安放,新的计时与承接由此开始了。阿拉贡基本算男三?云垂姑娘寥寥几笔他的可靠沉稳跃然眼前,眉目在我印象是人皇,而性情是这故事里的妥帖坚定,自始至终陪伴而不多置喙,坦然信任及毅然决断。


    再然后是色彩与图案,《阿尔达的薄暮》里色块充盈,哪怕是葬礼的情节:天的矢车菊蓝,青草的茵绿色,暗红蔷薇,象牙白百合,飘摇在浓重黑色墓碑旁的浅粉色花瓣。鹿的白,发色的金,沙漠的黄,大地的坚忍,星与月的迤逦辉耀。这一切美丽都是密林精灵的勋章,是他们温柔的来源与归属,自始至终是故事的一部分,与生者逝者永不分离。图案给我印象最深的则是云垂姑娘给的那块野餐布图例,古典的对称美与格律,花朵、叶脉、鸣鸟,相得益彰。


    接着是梗与蕴藏,英文原版霍比特人封面的“色调肃静沉稳,绘着一片向远处绵延的峭拔山峦,山体被灰白色的雪与云雾遮去了些,峰尖在浓雾与云层中若隐若现”,瑟兰迪尔左臂的烧伤和瑟王残损美的龙焰之纹,白杨枝手环与四季王冠对上了号,欧尔费洛王与子孙名字的蕴含,我喜欢那句“两棵树不能够离得太近,不然既晒不到太阳也喝不到足够的水,可是叶子却可以一直长在树上面”,从多瑞亚斯明霓国斯旧梦里传承下来的辛达血统这样温柔地有了形状。挪威之树与北欧神话对托老的影响,佩佩与开花角色与本尊的气质折射,新西兰的徒步之旅,各大影视公司的埋梗,大角鹿与白鹿的出现等等等等,俯拾皆是。每一处都是云垂姑娘对中土的深深眷恋。


    那些来自叶芝彼得拉克但丁的诗句,来自爱尔兰的传说与威廉·莫里斯的图案,都吸引对欧洲传统美一无所知的我,每接触一个崭新的领域都是一次本我的重新发现。


    问题当然也有,于我来说文章的后半部分水平比前一半高,可能为了显出瑟王的形象而进行的侧面描写略显苍白,比如阿拉贡的回忆,琼恩和艾玛的交谈,而对小叶子的刻画无疑是非常成功的,他的渴望成长被认可,他的坚韧拔节,他在悲痛里的迷失,公开与阿拉贡感情的坚定坦然,以及,最后的一声“Ada”,都相当赞,以至于下午找资料起结构的时候我还想以《父与子》为名。


    总之谢谢云垂姑娘写出这么美的时间流逝,谢谢中土我刚接触的一切与将遇见的风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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